在你成为回忆之前

我的师傅是大神

1、

 

王朝搞了个十周年人口普查,邵侠从九黎南门领回来一沓登记表,回家发给众人。

 

天草本轮记忆碎片还没找全,填了一半,转头求助:“我师父是谁?”

 

金坎子说:“你天纵奇才,无师自通,没有师父。”

 

“真的?”

 

“真的。”

 

“真你个头啊,”天草拒绝相信,“上回你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,无父无母,无亲无故。结果第二天我妹妹就找上门来了。你嘴里敢有一句实话吗?”

 

“行吧。送你一句,如假包换的实话。”金坎子已经填完,起身去交表格,从他身边走过时,微微一笑,睥睨众生的那种,“我的师父是天下第一。”

 

 

金坎子走了,天草和大家聊天谈心。

 

“他应该还是在骗我。”金坎子的信誉度早就跌破发行价,天草根本不信。

 

焚夜掩嘴笑:“这回并没有。他师父是玉玑子。玉玑子,你总听过吧?”

 

天草说:“听过。”

 

“所以人家真没骗你。”丹云说,“他师父是天下第一男魔头,简称天下第一,没毛病。”

 

“魔头排名还分男女?”伏枫惊诧,“女榜第一是谁?”

 

“当然是念曦。”临渊以指作梳整理被闺女挠成鸟窝的头发。

 

天草低头看向手中表格上那一块空白:“我觉得我师父也很厉害,可惜我全忘了。你们有线索吗?”

 

众人互相看看,都在摇头。

 

天草叹了口气:“那我自己去找。”

 

 

他如今住在邵侠的庄园中。庄园地处西海,出门便是千山暮雪,万里云霞。他站门口看了一会,觉得有点眼熟,进去问大家:“大荒何处有这种云海?”

 

“好像没有吧。”云横说。

 

“我记得我看过。”天草回忆,“我师父带我去的。”

 

“西海结界近日才解开,”雪尘飞微笑,“许是记错了。”

 

2、

 

天草郁闷地重新出发,踏上寻师之旅。他早已退出剑阁,不便去天虞岛,所以第一站选在蜀地巴山,从前的弈剑听雨阁驻地。

 

旧弈剑守卫森严,里面全是曾经的同门。天草不愿硬闯,在周围转了两圈,实在进不去,跑去丹青湖讨茶喝。

 

“自家师兄弟,怎么就能搞成这样。”天草本轮刚能记起当年瞬漆成亲时陆大师兄送了厚礼,还没记起这边是怎么打起来的。

 

“有人即有事,有事即有是非,即有争斗,即有恩怨。”葬剑的脸朦胧于焚琴点燃的熏香,一脸看破红尘,“嗨,别说咱们了,天上那俩,那是亲兄弟,那狗血淋头的,掐了不知道几百年了。”

 

“师兄——”

 

葬剑咳嗽一声:“岔辈了。”

 

“哦。”天草知错即改,“师侄?”

 

焚琴在一旁泡茶,扑哧一笑。葬剑瞪他:“你是来讨茶还是来讨打?”

 

“前辈。”天草道了歉,收起玩笑,敛容行礼,正色道,“我来讨个答案。”

 

他说了来意。葬剑和焚琴对视一眼,慢慢开口:“我从前的确见过你,也听你提到过你的师父。”

 

 

 

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。

 

焚琴养鹤,有天一个小孩跑来仙鹤窝,偷偷捡掉落的鹤毛,被仙鹤啄伤了手。葬剑从屋里出来看,小孩见了人,召出飞剑跳上去就跑。葬剑怕人伤重,御剑追了一段。他的剑一多半给埋地下了,破土而出用了一点时间,落了后乘,追到剑阁大门也没追上。

 

“溜得贼快。”他回来跟焚琴抱怨,“这是元猿大师养的猴成了精吧?”

 

“你追不上,怨人家快。”焚琴很体贴,很理解,“以后输给谁,也不怨你弱,该怨人家太强。”

 

“这话说得。”葬剑把剑一丢,捡了根树枝,修习去了。

 

结果次日一早,葬剑晨起出门,见走廊地上摆着俩羽毛毽子,再一瞧,那孩子正在不远处,蔫吧吧地站着。

 

“嘿。”他喊了一声。

 

小孩听见了,跑过来,在他面前站定,端端正正行了一礼,嘴里说:“对不起。”

 

“你对不起我什么呀?”葬剑蹲下来看他,孩子垂着头,只看到一头毛茸茸的红发。

 

小孩说:“我不该偷你的毛。”

 

“啊。”葬剑说,“无妨,我们原本也用不着。”

 

“那也不能偷走。”小孩又拜了一拜,“我师父说,不问而取是为偷。要好好道歉。”

 

他举起的手被雪白的绷带裹着,能闻出上好的金创药的气味。葬剑点头:“好。我们原谅你。不过你得告诉我,你捡鹤毛做什么?”

 

小孩这才抬起脸,视线飘到他肩上,眼睛眨了眨,说:“做肩膀呀。”

 

葬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正阳肩,忍不住笑:“鹤毛顶多做六祸,可做不成这个。”

 

“是的呀,我回去才发现,毛毛太硬了,只能做毽子。还踢不起来。”小孩大大地叹气。

 

“你是弈剑弟子?喜欢正阳套?”葬剑瞧他好玩。

 

小孩使劲儿点头,红色的马尾在脑后乱晃,眼睛亮亮的:“我师父也穿这个,可好看啦!”

 

 

 

“所以,我师父穿的是正阳?”天草提炼重点。

 

葬剑说:“我只知道这么多。”

 

“这范围有点大。”天草说,“不过说起来,把正阳穿得最有名气的,好像正是葬剑前辈。”

 

“以前的话,大概是吧。”葬剑站起身,严谨而保守地说。

 

“唉?如今呢?”天草仰着脸看他。

 

“哈哈。”葬剑笑了笑,拍拍他肩膀,“你啊,还是快点找回你师父吧。”

 

 

天草回到家园。时辰太晚,大家都睡了。金坎子留着灯,抱了本书闲闲翻着。天草进来,往床上一躺,望着天花板发呆。

 

金坎子说:“去换衣服再上床。”

 

“找人好难啊。”天草没理会他,自己抱怨。

 

“天理循环,报应不爽。”金坎子已经听说他今日出门寻师,“当年你到处乱跑,动辄让你师父一顿好找。一个大男人,为了你,急得要哭。今日也该你有这一遭。”

 

天草听着奇怪:“师父去哪里找我?”

 

“望川镇。”

 

“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……不对,你知道我有师父?”天草抓起一个枕头砸他,“你早上怎么说的?你又骗人!”

 

“三更半夜,不要吵了。快点洗澡睡觉。”

 

天草哪里睡得着,自己皱着眉,想着明日该往何处寻。

 

“给你说个睡前故事?”金坎子提议。

 

“哈,你会讲?”

 

“刚听来的,临渊正给他家闺女讲。”金坎子含着笑,娓娓讲来,“故事的名字,叫小蝌蚪找妈妈——哎!”

 

天草把另一个枕头也砸过来了。

 

3、

 

金坎子说,师父曾往望川镇寻他,天草次日便去了望川。

 

他手中没线索,只能在镇子里随便走走,打探有没有人见过一个弈剑弟子,穿正阳。

 

正阳弈剑很多,可惜年龄都太小,天草远远看着就觉得陌生。这日天气不好,天色阴沉,黑云翻涌。他进了一间酒家,跟掌柜说:“来一壶西凤。”

 

掌柜答应一声,取酒回来,抬头看见他正脸,露出惊喜的神色:“萧兄弟?”

 

天草并不认识此人。他的记忆总有缺失,常常遭遇这种场面,也不觉得惊讶。同掌柜说了缘故,掌柜很替他难过,又说:“贵人才多忘事,可见萧兄弟是贵人了。”

 

“俗人一个,让掌柜见笑。”天草跟他打听,“我几时来过这里?”

 

掌柜说:“蛮久的,十来年了吧。”

 

 

十几年前,掌柜还是个少年,在家务农。有天自家地里跑来一个小孩,站在田埂上,看他打水浇地,看了一会,忽然跑过来帮忙。天色晚了,少年把他带回家里。爹爹回来看到了,很奇怪:“这是谁家的孩子?”

 

“山上的,有剑仙的那个山。”少年指着远处,指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远方,“他说,他师父不要他了,让他到山下种地去。”

 

“哎,这孩子,”爹爹看向在院子里追着鸡跑的小孩,“一定是闯了祸事,惹恼先生了。”

 

爹爹让娘给小孩收拾了一间屋子,找了衣物给他换。又悄悄出去,跟邻里乡亲说,家里来了个剑阁的孩子,若有剑仙来找,过来领便是了。

 

只过了一日,便有一年轻的剑侠登门。娘亲带小孩去野地捡柴火,少年躲在里屋偷瞧。那剑侠高挑清俊,像传说里的神仙一样威武又好看,只是面色有些憔悴,眼圈有点红又有点黑。

 

两个大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,剑侠没有等小孩回来就离开了。小孩在家里住着,白日里和少年一起做活,一早一晚就在无人的地方,拿着烧火棍比划。过了些日子,小孩向他们一家告辞,说是修习遇到困扰,要回去向师父请教。

 

娘亲煮了地瓜和鸡蛋,让他带上,小孩坚决不要。

 

“我师父说,有劳才有得,无功不受禄。”小孩躬身深深一拜,“谢谢你们。”

 

 

 

“萧兄弟刚出门,我爹就点了信号烟。”外面飘起雨丝,店中无旁人,掌柜关了门,拿酒坐在天草对面,“你师父给的,说是回程有段路不太平,需看着你走。”

 

天草沉默很久。一时想起幼时身无长物,想必没有付过伙食费,便取出一枚玉佩奉上:“当年不懂事,叨扰了你们。如今我什么都不记得,掌柜收下,算咱们重新结个缘。”

 

掌柜谢过他,问他:“剑仙现在可好?”

 

“师父很好。”天草站起来,“他很好。”

 

“萧兄弟要走?”掌柜也起身,看看窗外,“等雨停了再走吧?”

 

“抱歉,今日有事在身。”天草说,“既然已经相认,改日再好好聚一聚。”

 

他转身离开酒铺,一步一步,走入密密雨中。

 

 

天草到家时浑身湿透,想起昨日金坎子说报应不爽,黯然苦笑。他换了衣服,去温泉里泡着,刚闭上眼,身边就响起水声。

 

“有什么收获?”全家园唯一一个不穿上衣洗澡的男人在他旁边坐下,问道。

 

天草没睁眼:“我的师父,是一个像神仙一样的男人。”

 

“上一个神一样的男人,最后成了我的尸兵。”

 

“你少来。宋程风是最接近神的云麓弟子,我师父是像神仙一样的男人,这不是一回事。”

 

“呵。”金坎子高傲地昂起头,“我师父才是像神仙一样的男人。”

 

天草觉得他幼稚死了,挪了挪位置,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。

 

4、

 

望川镇不大,几日就逛了遍。天草离开镇子往北走,一寸一寸寻过整个巴蜀,又在中原转悠。这日经过西陵南郊,有守卫设卡盘查。天草如今身份尴尬,一手伸入乾坤袋就要去摸屠苏酒,却冷不防被一守卫拍了一下,示意他跟着走。

 

天草跟他离开人群,走出一段。守卫要往营地帐篷里拐时,天草站在门边不动了。

 

“怎么?”守卫回头瞧他一眼,“萧少侠怕我设计害你?”

 

天草笑了笑:“我不怕你害我。我怕你害不成我,被我跑了,你没法跟上头交代。”

 

“没所谓。”守卫进了帐篷,“他们不认得你。”

 

“兄台认识我?”天草惊讶着,跟了进来。

 

“不认得。”守卫在长凳上坐下,抬眼看着他,“但我知道你。萧逸云,是吧?我认得你师父。”

 

 

 

守卫自称山林,在王朝军服役。一年之前,应龙村有魔军滋扰,他们那支分队被派往前线。村子靠近应龙神殿,彼处妖魔横行,等闲很难应付,故十大门派也派人赶去支援。

 

于是山林的队里多了一位弈剑长老。说是长老,年纪却不大,剑术倒是十分厉害,剑光所至,绝无活口。虽然开始看起来挺严厉,慢慢混熟了,也会同他们聊些鸡零狗碎的事情,比如盐水花生算得了什么、煮毛豆才是真绝色……诸如此类。

 

打仗的间歇,大家守在断壁残桓后头,围成圈聊天。年纪大些的老兵聊老婆,再大些的聊孩子,年轻人没的聊,就划拳,输家去给赢家打山栗吃。

 

长老两边不都掺和。山林问他,他说无家无子。过一会又说,有个徒弟。

 

他没有细讲。旁人追问徒弟的事情,他一概拿话岔开。山林一度以为他们发生了什么不愉快,后来才知并非如此。

 

有次应龙军劫走另一支王朝军的将领,上头命他们偷袭神殿,开展救援。长老带队潜入,被驻守神殿的魔将抓住了,关了很多天。

 

种种刑罚折磨摧折他们的心性,到后来许多人堕为化生魔。山林在困境中挣扎了一日又一日,终于有一天,魔将在囚牢前现身,微笑着宣布,他们此行力图营救的王朝将领已经投诚幽都。

 

将领放弃了他们,王朝也放弃了他们,所有的抗争都已失去意义,他们没有再战的理由。山林陷入彻底的绝望,他没有力气睁眼,连呼吸都费力。

 

“理由这个东西,仔细找找,还是有的。”长老蹲他身边,慈爱地揪起他无力张开的眼皮,“来,我给你说说我的?”

 

“我有个徒弟,剑法很好,不过不喜欢打仗。”长老说,“我希望他一生随心随性,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,不用伤害不愿伤害的人,不用做违背心意的决定。但是自由,尤其是强者的自由,不是只靠‘希望’就能得到的东西。所以我来到这里,和你们一起战斗,让战火在我脚下终结,不要烧到他身上。”

 

“你说我们的斗争已经没有意义,我告诉你,有。我战斗的意义,本就不在王朝,而在为世间开辟更多的和平之地,让我想保护的那些人,能在其中自在行走。”

 

 

 

“又过了些天,君尉长老寻到趁防守薄弱的时机,以剑气轰开牢狱山石,送出几个神志尚存的兄弟,其中有我。”山林说,“我去剑阁找过你,你不在,只看到了画像。没成想后来在通缉令上见着了。”

 

“我师父他……”

 

山林看着他,眼里是死一般的宁静,慢慢地摇了摇头。

 

天草说:“谢谢你。”

 

 

他御剑飞到鼎湖,找了块石板地,坐下,看天。

 

天上有清澈泉水,从高空落下。师父说他剑术很好,他就试着将剑气凝作屏障,截住从天而降的水流。泉水被拦腰截断,聚作悬空的湖泊,越积越多,越压越沉,过了不知道多久,积流轰然倾泻,千尺飞瀑,水花四溅。他脸上全是水,擦不干。

 

剑术好又如何?再精妙的剑术,也无法让一片落叶回到枝头。

 

世上没有能逆流的泉水,没有能回溯的时光。

 

他一直都知道的。

 

 

月升日落,天草坐在水边,一点都不想动。没有人在他耳边轻诉理由,他睁开眼,只看到沉沉夜色中,远处应龙村亮起的点点灯火。

 

他望着那小小的一方人间烟火,看了很久,最后慢吞吞地起身,御剑回家。

 

金坎子仍是在灯下翻书,听他进来也没抬头。天草看着他,看了一会,问他:“你早就知道吧?”

 

对方没回答。天草往床上一躺,手脚摊开,没干透的衣服浸湿了身下的床单,金坎子也没撵他起来。

 

天草说:“其实我还是没想起来。我只是觉得遗憾。师父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,我却没来及回报,哪怕是一点点。”

 

“没有哪个师父,是冲着回报来教徒弟。”金坎子终于开口,“为师者,求的不是报答,而是传承。”

 

天草沉默一阵,斟酌着问:“如果是你……”

 

“我会在他开辟的道路上走下去。一直往前走,把他的理想化作真实,让他的信念闪耀大荒,令他的光辉流传千古。”金坎子说,“师父是我的信仰,是我的神。”

 

“我知道。”天草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,“他也是我的神。”

 

 

5、

 

第二天一早,天草把填完的表格交上去。

 

十周年活动众多,他交表回来,看到家园里的大家在一起玩抽奖。天草上去推,大转盘转了几圈,指针晃了一晃,停在了古筝上。

 

“天草兄运气真好!”邵侠带头鼓掌。

 

大家起哄让他表演。天草推不过,调好弦弹了一段,婉转悠扬,令人心醉。孤寒兴致上来,取笛相和,共奏一曲翠微小调。

 

过会儿一众人尽兴而散,临渊拽着念曦过来,问他愿不愿教念曦学声乐。

 

“我在音乐上造诣平平,会的乐器不多。”天草对传道授业没什么信心。

 

“不多是多少?”

 

“琴,筝。没了。”

 

“够了够了。”临渊赞着,“随便教教,给她长长见识就好。”

 

天草抬头看他一眼:“你只是想找人替你看一会儿孩子吧?”

 

临渊说:“哈哈哈哈!”

 

等他走了,天草问念曦:“喜欢音乐吗?”

 

念曦年纪虽小,却有主意,坚定摇头。天草把古筝收起来,御剑带她去杏儿岭打栗子。回程下起雨,天草设下结界挡住水滴,见念曦一直往天上看,心里忽然一动。

 

“想不想知道乌云上面是什么?”

 

念曦使劲点头。

 

“抓好哦。”

 

天草抱紧她,检查一遍结界,御剑直冲云霄。他穿过云雾叠嶂,跃上云海之巅,忽然愣住。

 

眼前白云皑皑,霞光万丈,阳光洒在无边无垠的云海之上,正如西海胜景。

 

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,那一瞬间,天草什么都记起来了。

 

 

他记起年轻的正阳弈剑轻轻托着他被仙鹤啄伤的手,手上小心地涂着膏药,嘴里严厉地呵斥;也记起他和那人顶嘴,偷跑下山又悄悄回来,那人无奈又释然的目光;还记起更遥远的岁月中,某一年某一天,那人御剑带着他飞上天空,越过层层云朵,看到这片云海风光。

 

教他剑法的人,教他做人的人。带他穿越茫茫云海的人,带他踏遍万里河山的人。为他挡下绵延烽火的人,为他铺就平和心田的人。他的神一般的师父。

 

到底为什么会忘记他?

 

念曦正尽情欣赏美景,忽然手背一凉,仰头一瞅,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。

 

天草也被她吓了一跳,顾不上收拾心绪,赶紧给她擦泪。正哄着,前方传来一道声音,听起来很疑惑。

 

“萧逸云?”

 

天草抬起头,幽都魔君脚踏惊雷,正停在不远处看着他。

 

 

魔君说,最近一直在北溟修炼,今日无聊,到云彩上头晒太阳。漫步云端的感觉不错,走远了些,没想到正撞见他俩在这儿迎风流泪。

 

“阳光太刺眼了。让魔君见笑。”天草笑了一下,“我带朋友家的孩子出来打栗子,一时没留神儿,飞出这么远。”

 

魔君点点头。天草看着他,想起很多年前,自己被洗去记忆,之前种种全都不记得,只是隐约知道身边有过这样一个小朋友。他不见了,自己偷偷下山去找,结果一路跌跌撞撞,摔得跟狗一样的,统共也没走出十里地。

 

如今剑光一闪,千里万里的距离,不过瞬息之间。

 

两人御剑直线降落,恰是落到御风台。张凯枫收剑后看他一眼,说:“御剑术修得不错。”

 

“是我师父教得好。”

 

“呵。”魔君道,“我师父教得才好。”

 

天草心想这家伙居然这般坦诚,忽然意识到他口中的“师父”已经不是卓君武,自己低头一笑。

 

魔君说了一句什么,他没听清。魔君于是又重复了一遍:“你师父的伤势怎么样了?”

 

天草惊讶地张大了眼睛:“师父还活着?”

 

魔君:“……你又失忆了??”

 

 

两人交流一番,魔君对此人相当无语。

 

“你从西海到巴蜀再到中原,找了这么大一圈,都没想着回去问问陆南亭?”


“我是觉得我这个身份——”

 

“你什么身份?我都回去过,你矫情个什么劲儿?”

 

张凯枫扬了扬脸。他去天虞岛的时候,心里还有几分纠结,如今和萧逸云说起来,莫名有种直面过往的痛快。

 

“我今天就去。”天草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,当即拍板,“魔君也一起吧?”

 

“不去。”

 

“那这回还要不要替你传话?”天草礼貌地征求他意见,“十八年前——”

 

“你闭嘴!”

 

6、

 

踩在十周年盛典的尾巴上,天草主持开展了一个师徒情谊评选活动,名字叫做“谁的师父是大神”。

 

家园众人议论纷纷。

 

“天草兄为什么要搞这个?”

 

“大概是选屏风封面那回,人气排名垫底没垫过瘾。”

 

“他师父能够生还,确实值得庆祝。可这种评选……如今都入冬了,距离教师节有点远啊?”

 

“这就叫拜对了师,教师节每天都过。”


“那也该取个正经活动名字呀,这条幅打得,跟闹着玩儿似的。”


“他哪个名字取得不像闹着玩儿的?”

 

 

金坎子作为全家园唯一一个BOSS,从来不参与这些鸡零狗碎的讨论,主要是嫌烦,更主要是没人理他。这种事关师父的评选,更不可能有人来拉他的票,连天草都没来跟他废话。他乐得耳根清净,直到投票截止日才捏着系统配发的三张票,往后院走。

 

路过竹林时,远远看到天草,蹲在念曦面前,正讲道理。

 

天草问:“为什么要在飞飞头上放鸟窝呢?”

 

念曦低着头,不说话。

 

天草又问:“你讨厌他吗?”

 

念曦马上摇头。

 

天草笑了一下:“你喜欢他?”

 

小姑娘想了想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 

天草说:“喜欢他,就要让他知道。不要欺负他。”


他说:“我幼年时,曾经失去记忆,至今没能找回来。我这一生第一次记住的事情,是师父站在我面前,告诉我:以后如果喜欢一个人,要对他好,不要欺负他;如果有人欺负他,你就去把他们都打跑。”

 

 

他变出一只红苹果,哄着念曦去找雪尘飞道歉。金坎子站在重重竹影之外,看着他牵着那孩子渐行渐远,微微一笑。

 

他走到后院投票箱。一张投给玉玑子师父,一张替师父投给莫非云师祖,最后一张拿到君尉的箱子上方,轻轻松开手。

 

 

我的师父是大神。

 

我师父的师父也是大神。

 

你的也是。

 

 

 

 

P那个S:

 

然后他抬起头,看到了天草的拉票海报。

 

是天草枕着君尉师父的正阳肩的自拍,配字:你行你也上。

 

金坎子对着君尉师父的投票箱,开始认真思考如何把刚放进去的票抠出来。

 

一炷香后他放弃跟系统大神对峙,传音给幽都魔君:“结盟吧。让萧逸云垫底。”

 

魔君:“他垫底还用得着你和我结盟?他难道不是本来就垫底吗?”

 

金坎子把海报发了过去。

 

魔君:“结盟!让他垫底!!把他碾到地心去!!!”

 

PS的PS:


君尉师父的肩膀,嗯,正阳还是可以依靠的!

 

鸡哥的肩膀:

 

骖龙公的肩膀:


基友说这活动比的就是谁不要脸,上图可证,依偎在师父肩头这事儿吧,不是要不要脸的问题,而是脸还想不想要的问题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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